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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报答平生未展眉(1/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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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天隙裂开,浊浪奔流,仙帝睁眼的瞬间。

紫极殿前的管东禅二话不说,提刀便走。弃登天未得的满朝文武于不顾,一步跨长阶,再一步,已至长乐宫外!

孝带缠额,是祭先君。右臂缠白,是为国诛贼。

今日站在浩荡人潮中的青紫之辈,态度也不尽然相同。

对身为“天子家奴”的丘吉来说,这当然都是一种对抗。

但在镇国明王管东禅的视野里,这两种态度界限清晰。后者可以宽容,前者能够争取。

李正书在太庙被放回,今又来祭先君。定远侯在重玄祖祠被释放,如今还留在重玄族地。这也是两种态度。

前者怨先君而忠先君,后者忠于家族,忠于活着的大齐天子姜述。当皇帝变成先君,他会守着世家的本分,不再轻易站队……重玄家吃够了站队的教训。

姜无量在法理上并不正确,但在血统上毋庸置疑,在力量上冠绝天下。

当时在重玄族地,祂若是杀了姜无华,今天紫极殿前对抗新君之朝臣,至少要走一半。

因为长乐太子姜无华,是大齐霸业托底的一种选择,名分、能力,全方位无缺。

养心宫主姜无邪已死,华英宫主姜无忧几乎道心崩溃,失去了为君的志气。杀了姜无华。所有心向国家者,就没有别的选择。

可新皇没有这样做。

就如先君从头到尾都不愿分裂国势,最后选择以阴天子相搏。

当姜无量坐上那张龙椅,祂也戴上名为社稷的枷锁。

祂若不能承社稷之重,不能顾全国家,祂就没资格与先君相较,不可能成为更胜于先君的帝王!

祂有绝对的信心赢得胜利,也要预期失败后,国家仍然能有的未来。

黎国皇帝洪君琰,有“红尘枷锁堕超脱”的设想,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帝王,他理解至高权力的意义。

这种顾全,这种为国家利益而做出的让步,而导致的自身局限,就是“红尘枷锁”的一种。

诸如此类的枷锁,在达到某一个限度之后,在力量的表现上,完全可以牵坠超脱。

这就是坠杀超脱的原理。

先君以社稷自锢,新君亦如是。

事实上姜望亦如是!

今日缠白伐君,他理当举先君遗诏,奉长乐之旗,哪怕高举华英宫……而不是仅仅自己一马当先,说一句“愿从诛逆者缠白”。

这样他都有足够的退路可言,免于所有非议。

但无论长乐太子抑或华英宫主,事实上都在新皇手中,随意一念即折旗。

他不愿去赌姜无量的格局,不愿置长乐太子于风险中。

管东禅完全明白,无论先君新君,乃至今日提剑缠白的姜望,都是深爱齐国的人。

可他管东禅,信仰新君胜过大齐,信仰极乐胜过天下。

在阿弥陀佛毋庸置疑的胜利已经动摇的此刻,他必须寻求一切压倒胜利天平的可能。

所以他要斗杀姜无华,让紫极殿前的人潮分流。虽不能动摇姜望的剑,却可以动摇齐人的心。

长乐宫里并不冷清。

虽然国家易鼎,长乐一夜变冷宫,人心惊惧难安……但真正弃宫而去的人,却并不多。

今日是新君的登基大典。

今日也是先君的祭礼。

长乐宫里,人人素衣冷食。

管东禅驾刀来此,却于宫门,一见凤颜——

大齐帝国何太后,在几位忠心太监的拱卫下,亲为儿子守门。

长乐太子说姜无量绝不会来杀他。

何太后却固执地握持凤簪在此。

她并不是有着算到了一切的智慧,但作为一个母亲,她无法不顾念儿子的安危。

“管东禅!哀家记得你!乱臣贼子,敢闯宫门!胆敢上前一步,哀家必簪裁此衣!”她握簪并不触颈,而是扎在肩窝,扎进里衣,已见殷红。

姜无量若要抹掉长乐宫后患,应当再背上一个弑母的骂名。

她是先君的皇后,是姜无量必须要承认的母亲。

而不动明王辱其母!

君天下者,不可不杀此乱王。

哪怕这些对于姜无量无关紧要,于她已是最沉重的筹码。

正在宫内跪灵祭祀的姜无华,披着孝服匆匆赶来。

见到管东禅,反而眸光一挑,一边把母后往身后拽,一边翻出眉刀往前走:“宫门深锁隔千秋,朕还以为要终老此生——看来外面的时局,已经发生了变化。”

管东禅这样的人物,都如此急切地杀上门来,公然违背新君旨意,说明新朝局势已然崩坏!

以大局而论,此时此刻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,他的母亲正在做这件事情。他大可以跪坐灵前,佯装一切都不知,躲到最后一刻。

但志为天子,岂能失之担当?

今日怯家者,他日必怯国!

太子妃攥着一把剪刀,还在宫内往外飞奔,靴子都跑掉了一只。

那些惊惶不安的太监宫女,回过神来也都涌近。

长乐太子待人极厚,人心亲近可见一斑。

管东禅并不废话,走过去的同时已抬刀——

倏然人间见明月!

明明是青天白日,此刻却有巨大的明月高悬于天。

不同于昨夜的青石明月,给人安宁的感觉。此时的这轮巨大明月,却让人感到芳华和浩渺,而真正的强者,能看到随之涌来的引力潮汐!

明王戒刀落下来,一斩为空。

眼前所见为碧海。

在无边无际的浩瀚海面,白衣飘飘的重玄遵,踏浪而来。

管东禅挑眉:“我以为重玄家已经做出选择了。”

“谁告诉你的?”重玄遵施施然问。

管东禅握正戒刀:“你的堂弟默认一切发生,你的叔父还好好地在重玄族地。”

“关我什么事?”重玄遵一手提着酒壶,一手提着刀,步履从容:“我们都分家了。”

他抬起手来,将这壶酒,倾在身前,如同当年,言必“饮甘”——

“紫极殿前站岗者,不独姜青羊。”

“难道只知武安,不闻冠军?”

……

……

朝闻道天宫初开之日,包括原天神在内,曾有一再的追问——天上是否有仙。

仙的确存在。

仙帝沉眠在深海。

额披雪,身着紫,臂缠白。

这样的姜望悬停在仙帝睁开的眼眸中,像一轮永不能磨灭的晕影。

无数个姜无量都被剑锋抹去了,余者都归于金身璀璨的阿弥陀佛。

这样的长相思横掠过长空,留下一抹深刻的白——

那是真正的“空”。

其中有大片的色彩,如决堤溃涌,在佛境的裂口奔流。

它是极乐世界的失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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